第 46 章 第 4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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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6 章 第 46 章
看清了車駕中是誰之後，譚清讓動作一頓，立馬就退後了兩步，只是眉頭依舊皺著幾分。
在車簾被掀起之前，譚清讓的腦子裏閃過許多種可能，他在想，如果沈蘭宜出現在這裏，該當如何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他竟然有些意外，出現在這裏的竟然是陸思慧。
只是巧合？
怎麽會……不是她呢？
說這話的時候，沈蘭宜唇角噙著三分笑，可是映著無邊夜色的眼睛裏，卻一絲笑意也無。
碰觸到他耳廓的指尖，像被燙到了一般猛然收回。
她定定地望著裴疏玉，就像裴疏玉從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那般。
她在學他。
可惜在他的眼睛裏，她什麽也看不見。
沈蘭宜有些失望。
“欲擒故縱……”裴疏玉和煦地笑了笑，輕飄飄地道：“好形容。”
沈蘭宜不在乎他未置可否的態度，繼續道：“你的縱容，不過是建立在我翻不出你手掌心的基礎上。”
“所以殿下，你說什麽冠冕堂皇為我好的大話時，我是真的很想笑。”
月光黯淡，照不亮什麽東西，蘭影的陰翳投在裴疏玉的側臉，把他的神情襯得晦暗莫明。
她似乎總能看穿他心底不為人知的卑劣底色。
從她才到他腰那麽高時就是了。
這樣寂靜、這樣了無人煙的地方，有一種讓人願意把心剖開給彼此觀賞的魔力，反正眼下除卻悠悠天地，就只有面前的這一個人。
殺人拋屍很適合，說情話也很適合。
畢竟話說過了，也就散掉了。
裴疏玉的眉眼愈發深邃，他開口道：“沈蘭宜，你很有趣，從小便是。”
世上太多的人，一眼就能望得到底，淺薄得讓他毫無興趣。
沈蘭宜面無表情地彎了彎唇角，反問：“這便是殿下對我如此有耐心的理由？”
裴疏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：“你可以這麽想。”
遠處漸次傳來的紛亂腳步聲打斷了這對假兄妹的虛情假意，裴疏玉拍了拍自己的衣擺，扶正了頭冠。
他神色一斂，便又還是那個看不出破綻的謙謙君子。
劉承率隊趕來，一見面就啪嗒跪倒在裴疏玉跟前請罪，“殿下，屬下來遲。您可有受傷？”
“孤無礙，只是可惜了一把好劍。”
裴疏玉嘴上稱可惜，表情裏對隨他多年的寶劍卻並無多少不舍。
劉承乖覺回話，“屬下會派人去山崖上尋回。”
裴疏玉道：“若是為難便罷，不必為死物拼上人的性命。”
情急之下，加之又是兩人，他將劍直插至石縫的力道極大，又在上下都不挨邊的地方，取回它不是易事。
說完，裴疏玉又道：“找個人來背沈蘭宜公主。”
她大約是磕到了腿，不是傷筋動骨就是崴腳了，要她跟著走回去，確實是強人所難了。
劉承一楞，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坦蕩地狼狽著的沈蘭宜。
她還坐在地上，頸側被蘭枝擦出的血痕無損她的容顏，反為她添上了幾分妖冶的意味。
劉承還未說話，沈蘭宜便毫不客氣地搶先道：“男女授受不親，本宮不要。”
以她的名聲，實在是多慮了。
沈蘭宜就像讀不懂身邊人交換的眼神裏的意味一般，她頤指氣使地昂起頭，對裴疏玉道：“太子殿下，你是我的皇兄，這裏你背我出去，是最合適的吧。”
她把裴疏玉的停頓讀作了遲疑，輕笑一聲，道：“殿下仁善，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覺得為難吧？”
裴疏玉擡手，攔下劉承已經竄到嘴邊的勸阻，他向沈蘭宜伸出骨節分明的手，“先站起來。”
沈蘭宜細秀的手搭在他的指掌上，趔趔趄趄地才站起，裴疏玉便松了手。
他轉過身，在她身前半蹲下去。
沈蘭宜管他到底是什麽心思，總之，她毫不客氣地躍上了他的背脊，雙臂緊緊圈住了他的脖子。
她身量纖纖，裴疏玉背起她就像背起一片輕飄飄的羽毛，甚至不需要分多少心思和力氣在她身上。
他面色如常，道：“走吧。”
劉承這才從眼前震撼的景象中回過神，他猛地一拍腦門，給裴疏玉引路，“這邊，殿下。來時我們簡單清理過了，路是好走的……”
旁的親衛更是不敢看紆尊降貴背著人的太子殿下，可又不好走在主子前頭，於是跟在後面的一個個都埋著腦袋。
沈蘭宜伏在裴疏玉的頸肩上，悄悄挪著臉回頭望，見他們如此，不知為何，心底升起了隱秘的歡悅。
裴疏玉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被夜風吹得冰涼的指尖和溫熱的臉頰，他低聲道：“滿意了？”
沈蘭宜甚至能從他的話裏聽出類似兄長對妹妹的那種寵溺，她眨眨眼，覺得一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他繼續道：“你的左手，方才可有傷到？”
盡管他看不到她的表情，沈蘭宜還是垂下了眼眸，盡可能掩去了所有堪稱軟弱的情緒。
她說：“我爛命一條，結實得很，除了我自己，還有誰能傷到我？”
裴疏玉原本穩健的步伐卻忽然一頓。
他當然知道沈蘭宜左臂上那處陰雨天還會疼的舊傷是如何來的。
是她自己，拿石頭砸斷了自己的左臂。
最該痛的沈蘭宜卻仿佛一點感觸也沒有。
她只是擡起手，靜靜地摩挲裴疏玉的下頜。
摩挲那被蘭枝擦破了、正往外滲血的地方。
已經不知是什麽時辰，沈蘭宜虛了虛眼，只看得出天大概已經黑透了。
床前，挽著低髻的賀娘子正在擦拭手上的一把針，沈蘭宜被她針尖上的寒光閃了閃，低頭，便見自己的大半條胳膊露在外面，穴位上串了一排針。
她嘶了一聲，下意識想動彈，而賀娘子已然發現她醒了，卻沒擡眼，只是淡淡道：“別動。”
原來是被她喚醒的。沈蘭宜理智回籠，沒動了，只啞聲說了句，多謝。
賀娘子沒再說話，只坐近了些，用心調整著沈蘭宜胳膊上進針的深淺。
酸麻的感覺彌漫過半邊臂膀，沈蘭宜清醒許多，剛想說什麽，卻聽得賀娘子悠悠開口。
她說：“能走的機會不多，眼下，是一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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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清了車駕中是誰之後，譚清讓動作一頓，立馬就退後了兩步，只是眉頭依舊皺著幾分。
在車簾被掀起之前，譚清讓的腦子裏閃過許多種可能，他在想，如果沈蘭宜出現在這裏，該當如何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他竟然有些意外，出現在這裏的竟然是陸思慧。
只是巧合？
怎麽會……不是她呢？
說這話的時候，沈蘭宜唇角噙著三分笑，可是映著無邊夜色的眼睛裏，卻一絲笑意也無。
碰觸到他耳廓的指尖，像被燙到了一般猛然收回。
她定定地望著裴疏玉，就像裴疏玉從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那般。
她在學他。
可惜在他的眼睛裏，她什麽也看不見。
沈蘭宜有些失望。
“欲擒故縱……”裴疏玉和煦地笑了笑，輕飄飄地道：“好形容。”
沈蘭宜不在乎他未置可否的態度，繼續道：“你的縱容，不過是建立在我翻不出你手掌心的基礎上。”
“所以殿下，你說什麽冠冕堂皇為我好的大話時，我是真的很想笑。”
月光黯淡，照不亮什麽東西，蘭影的陰翳投在裴疏玉的側臉，把他的神情襯得晦暗莫明。
她似乎總能看穿他心底不為人知的卑劣底色。
從她才到他腰那麽高時就是了。
這樣寂靜、這樣了無人煙的地方，有一種讓人願意把心剖開給彼此觀賞的魔力，反正眼下除卻悠悠天地，就只有面前的這一個人。
殺人拋屍很適合，說情話也很適合。
畢竟話說過了，也就散掉了。
裴疏玉的眉眼愈發深邃，他開口道：“沈蘭宜，你很有趣，從小便是。”
世上太多的人，一眼就能望得到底，淺薄得讓他毫無興趣。
沈蘭宜面無表情地彎了彎唇角，反問：“這便是殿下對我如此有耐心的理由？”
裴疏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：“你可以這麽想。”
遠處漸次傳來的紛亂腳步聲打斷了這對假兄妹的虛情假意，裴疏玉拍了拍自己的衣擺，扶正了頭冠。
他神色一斂，便又還是那個看不出破綻的謙謙君子。
劉承率隊趕來，一見面就啪嗒跪倒在裴疏玉跟前請罪，“殿下，屬下來遲。您可有受傷？”
“孤無礙，只是可惜了一把好劍。”
裴疏玉嘴上稱可惜，表情裏對隨他多年的寶劍卻並無多少不舍。
劉承乖覺回話，“屬下會派人去山崖上尋回。”
裴疏玉道：“若是為難便罷，不必為死物拼上人的性命。”
情急之下，加之又是兩人，他將劍直插至石縫的力道極大，又在上下都不挨邊的地方，取回它不是易事。
說完，裴疏玉又道：“找個人來背沈蘭宜公主。”
她大約是磕到了腿，不是傷筋動骨就是崴腳了，要她跟著走回去，確實是強人所難了。
劉承一楞，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坦蕩地狼狽著的沈蘭宜。
她還坐在地上，頸側被蘭枝擦出的血痕無損她的容顏，反為她添上了幾分妖冶的意味。
劉承還未說話，沈蘭宜便毫不客氣地搶先道：“男女授受不親，本宮不要。”
以她的名聲，實在是多慮了。
沈蘭宜就像讀不懂身邊人交換的眼神裏的意味一般，她頤指氣使地昂起頭，對裴疏玉道：“太子殿下，你是我的皇兄，這裏你背我出去，是最合適的吧。”
她把裴疏玉的停頓讀作了遲疑，輕笑一聲，道：“殿下仁善，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覺得為難吧？”
裴疏玉擡手，攔下劉承已經竄到嘴邊的勸阻，他向沈蘭宜伸出骨節分明的手，“先站起來。”
沈蘭宜細秀的手搭在他的指掌上，趔趔趄趄地才站起，裴疏玉便松了手。
他轉過身，在她身前半蹲下去。
沈蘭宜管他到底是什麽心思，總之，她毫不客氣地躍上了他的背脊，雙臂緊緊圈住了他的脖子。
她身量纖纖，裴疏玉背起她就像背起一片輕飄飄的羽毛，甚至不需要分多少心思和力氣在她身上。
他面色如常，道：“走吧。”
劉承這才從眼前震撼的景象中回過神，他猛地一拍腦門，給裴疏玉引路，“這邊，殿下。來時我們簡單清理過了，路是好走的……”
旁的親衛更是不敢看紆尊降貴背著人的太子殿下，可又不好走在主子前頭，於是跟在後面的一個個都埋著腦袋。
沈蘭宜伏在裴疏玉的頸肩上，悄悄挪著臉回頭望，見他們如此，不知為何，心底升起了隱秘的歡悅。
裴疏玉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被夜風吹得冰涼的指尖和溫熱的臉頰，他低聲道：“滿意了？”
沈蘭宜甚至能從他的話裏聽出類似兄長對妹妹的那種寵溺，她眨眨眼，覺得一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他繼續道：“你的左手，方才可有傷到？”
盡管他看不到她的表情，沈蘭宜還是垂下了眼眸，盡可能掩去了所有堪稱軟弱的情緒。
她說：“我爛命一條，結實得很，除了我自己，還有誰能傷到我？”
裴疏玉原本穩健的步伐卻忽然一頓。
他當然知道沈蘭宜左臂上那處陰雨天還會疼的舊傷是如何來的。
是她自己，拿石頭砸斷了自己的左臂。
最該痛的沈蘭宜卻仿佛一點感觸也沒有。
她只是擡起手，靜靜地摩挲裴疏玉的下頜。
摩挲那被蘭枝擦破了、正往外滲血的地方。
已經不知是什麽時辰，沈蘭宜虛了虛眼，只看得出天大概已經黑透了。
床前，挽著低髻的賀娘子正在擦拭手上的一把針，沈蘭宜被她針尖上的寒光閃了閃，低頭，便見自己的大半條胳膊露在外面，穴位上串了一排針。
她嘶了一聲，下意識想動彈，而賀娘子已然發現她醒了，卻沒擡眼，只是淡淡道：“別動。”
原來是被她喚醒的。沈蘭宜理智回籠，沒動了，只啞聲說了句，多謝。
賀娘子沒再說話，只坐近了些，用心調整著沈蘭宜胳膊上進針的深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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